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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约专栏】长篇连载:《童年记事·涓涓岁月》(17)

来源:陕西老年服务网    发表时间:2020-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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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者按


        抒一纸时光,寄流年安好。


        在放慢节奏的生活里,我们开始怀念过去。那些难以忘怀的童年玩伴,那些天真无邪的儿时梦想,那些记忆犹新的老铺古街,或存在于我们的脑海中,或存在于那些渐渐泛黄的老照片……


        让我们搭乘时光机,走进谭嘉虎老师的童年,一起重温那些珍贵而美好的时光……


          作者 · 简介



          谭嘉虎,男,成都川师附中老三届高66级学生。1972年2月被分配到成都市房产公司综合加工厂做临时工,1978年2月考入成都工学院工业自动化专业(77级),后在西南电力设计院计算技术处从事专业技术工作,直至退休。《童年记事·涓涓岁月》作者。


            六载同窗一世缘,

            满纸依稀说当年;
            涓涓岁月浪花去,

            仅留童心作奇传。


    文/谭嘉虎   配图/来自网络


          连载 · (二十五)


        礼拜一我很早就到了班上,张雪鹃已经来了。趁她不留意的时候,我仔细地瞅着她。她的动作和神情还是那样地从容、文静与温和,没有感觉到有什么异样的地方,我的心也放松下来。

        也许是因为我知道了其中的缘故吧,我隐约感到小丸子跟张雪鹃渐渐疏远起来。不过,由于国庆节即将到来,各种活动更加热火朝天地展开了,谁也没有注意到他俩有什么变化。


        国庆节过后,我与张雪鹃在一起的时间更多了。每个周末,我和她、袁叶红,还有其他同学,除了到八里庄捡煤、在东门大桥河里淘铁渣,还去五桂桥一带采集树种。


        我们沿着东大街,经过无名英雄纪念碑、东门大桥、芷泉街、牛王庙、一心桥、大田坎,穿过牛市口,来到五桂桥附近。仲秋十月,沙河边、塔山脚到处一片金黄。四野寂静无声,红红的小山果仿佛晶亮的玛瑙一般缀满山边的荆棘丛。灵巧的鸟儿机警地在小路上跳来跳去,寻觅食物。它们一听到孩子们的脚步声,便立刻飞了起来。树上结满一串串籽实,已经很干燥了,只要猛烈摇动树干,或用竹竿轻轻敲打,那些成熟的树种就会扑唰唰地飘落下来。

        孩子们在树丛里穿梭往来,寻找籽实多的老树。沙河边住了一些人家,房顶冒着炊烟,他们喂的鸭子结成队,在河边摇摇摆摆地走过。再往塔子山里面走去,松柏森森,西风萧杀,乱坟横葬,蓬蒿丛生。

         “你们要小心一点啊!这儿经常有人来丢私娃子(即私生子),”袁叶红放低声音,诡秘地说,“如果不注意,就会踩到死人骨头,倘若踩到尸水,身上是要烂的!”她一脸大胆地说下去,好像她什么都知道似的。前面正站着一个老婆婆,衣衫褴缕,瘦骨嶙峋,一只手上抱了一包东西,弯着腰在坟地上寻找什么。孩子们都吓得心惊胆颤,不敢再往前走了。没有人生经验的童年时的孩子们,以为会永远生活在他们感到温暖与光明的那个人世上,因此对死亡怀有无比的恐惧。

        “不要再看了,咱们赶快回去吧!”张雪鹃娇柔的脸颊发白,她半似害怕半似担心地说。说完话,她拉着我们飞快地往回跑,直跑得喘不过气才停下来。我们挺起身来往后望,一片金灿灿的林木挡住了我们的视线,什么也看不见了。天空仍然是那样地蓝,云朵仍然是那样地高,太阳依旧是那么明亮照耀着大地。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啼鸟宛转的叫声不时打破沉寂,一切都显得那样恬静、安宁,仿佛我们刚才看到的仅仅是一幕幻觉。我们相互无言地望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每个人都感到了与大家在一起时生命、友谊和童心的珍贵,以及抵御死亡和腐朽的巨大力量。

        孩子们同心协力,将树种打落在地上,收集起来,装在袋子里,伴随灿烂的落霞回到学校去了。





          连载 · (二十六)


        这一年的冬天到了。学校里的洋槐早已落叶,街上的梧桐树全变黄了。张雪鹃差不多一个礼拜没来学校,同学们在纷纷传说她要转学了。我总觉得她不会走吧,因为小丸子告诉过我,她不会转走。时间就这样地在担心中度过。

        那是一个很平常的傍晚,我吃过饭很早就到了学校。这时,离我们上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我与小荣子、小安子及另外几个来得早的男孩子,在操场的沙坑和天梯旁边“斗鸡”。我们将外套脱下,堆放在墙边,尽情玩耍起来。孩子们个个脸上红彤彤的,汗渍满面。这时候,我看见袁叶红与班上一群女生,簇拥着一位个子中等的中年妇女,与张雪鹃一道匆匆地走进操场。这位剪着短发的妇女显然是小鹃子的母亲,她衣着朴素,面容疲乏,神色黯然,手臂上挽着一件黄色的、厚厚的、带有深色绒毛衣领的大衣。张雪鹃埋着眼睛朝前走着,她消瘦了许多,所有的活泼、欢乐、生气与光芒都在她身上看不见了。女孩子帮她们拎着箱子和提包。袁叶红看见我们,带着焦急的目光远远地丢了一句,“张雪鹃和她妈妈马上就要走了,我们这就去跟老师告别!”说完,便与她们一块走上操场的主席台,到里面去了。



         我们几个男孩子停止“斗鸡”,穿上外套,聚拢议论起来。我心里真不是滋味,悬在心中的担忧终于像那只靴子一样落地了。各种感觉纷至袭来:无奈、不舍、留恋、失落、彷徨……所有的念头都汇集成一种声音:“她要走了!她要走了!”这声音震撼着我的整个身心,以至于周围的一切突然失去了意义。

         很快,她们这群人又出现在主席台,走下操场,经过我们旁边,快要走出栅栏门了。我的心也被她们带走!

        “我去不去送呢?”由于害怕被人嘲笑(天生羞怯的孩子都是这样),我正犹豫着。这时,小荣子、小安子他俩一边招呼我,一边半推半就地跟了上去,我也趁势一起走了。

        天色快暗下来,夕阳最后的余晖照在冷清的马路上,留下我们拖长的影子。金黄的梧桐叶被寒风吹落一地,成堆地蜷缩在路边,瑟瑟作抖。初冬的空气清冽而干净。我们一行人沿着非常熟悉的、张雪鹃或许再也不会走过的、贯穿锦官城东西的主干道,经过春熙路口、南新街口、署袜街口、青年路口,到了盐市口去火车北站的公共汽车起点站。沿路上只听见我们的脚踩在落叶上发出的单调的令人心烦的沙沙声。我们在车站刚站了一会,街灯就全亮了,可是我们的心却亮不起来。

         有几个女生跟张雪鹃和她母亲道了别,便先回家去了,还有八、九个同学留了下来。我瞧了瞧,男孩子中平常与张雪鹃要好的小丸子和小桂子都没来,反倒是与张雪鹃交往不甚多的小荣子和小安子来了,心中不免有些伤感。

         公共汽车徐徐驶来,我们陆续上了车。一路上,空气很沉闷,大家谁也没说话,只是看着街上的路灯和人影飞快地往后倒退。我感觉一下子就到了火车北站。

         我们越过宽阔的火车站广场,看见前面的地势高了起来。一排很长、不高的白色尖顶栅栏整洁地立在高出的地面上。栅栏后面每隔一段距离,便栽了一丛灌木,在这些灌木后面还栽着另一排修剪整齐的、上尖下圆的柏树。它们在昏暗的暮色里显得异常庄严、肃穆、宁静。火车站台寂静、朴素、大方,就像一个外表严肃、内心充满慈爱的母亲准备迎送她往来的孩子。

         我们穿过五十年代火车站那简易的木板大门再往右走,离候车厅不远,在夜色中静静地矗立着一栋两层楼高的苏式建筑,它那倾斜的木梁上复盖着大片的红瓦。正面三角形墙壁的上端有一个凸出的车轮咬合着铁轨的铁路局路徽标志,路徽下面墙壁的左右两边各横写着“旅客之家”和“宾至如归”四个大字。再下面是大门,门的一侧挂着写有“成都铁路局旅行服务社”的白底黑字的招牌。大楼外墙抹了一层淡淡的、有着愉快的桔红颜色的涂料,给这栋楼房增添了一种异国风情。走进大门之后有一条长长的通道,将整个楼房贯通。通道和房间的墙壁上都涂着乳白色的石膏,让人感觉很温暖和亲切。张雪鹃她们订的是下一天清晨的火车票,由于第二天时间太早赶不及,所以她们今晚就先到这儿住下。我们走进通道旁她们预定的房间里。干净的、深褐色的木地板上摆着两间舒适的小床,柔和的灯光正照在床上雪白整洁的床单、被套和枕套上,它们上面都印有红色的、铁路局的路徽和成都铁路局旅行服务社的字样。



        张雪鹃的母亲让孩子们在凳子和床边坐下,便去收拾整理行装。张雪鹃神情忧伤、脸色苍白,袁叶红与其他女生围着她,跟她小声说起话来。她们暂时忘却了离别的悲伤,沉浸在女孩子之间最后的温存和友爱中。三个男孩子腼腆地坐在旁边,茫然地望着她们,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仿佛还未意识到这场突然到来的离别意味着什么。

        分别的时候终于到了。张雪鹃的母亲站起来,抬手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已经晚上八点过了。

        “有点晚了!再不走,你们就赶不到车了。”她母亲神色冷峻地说,似乎没有注意到孩子们脸上留恋的神情。

         我们跟张雪鹃一起站了起来。她光洁的额头比房间里的床单还要白,她的眼光出奇地平静,向前凝视着什么。她艰难地走着,好像童年所有纯真美好的时光,那些欢乐无忧的日子,都随着她迈出的每一步子而离得更远了。

         我们走出房间,来到旅行社门口。外面漆黑一片,没有路灯,也没有星光,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草丛里传来蛐蛐儿断断续续的叫声。

        “小鹃子,你快去房间里把手电筒拿来!”她母亲焦急地说道。

         张雪鹃“嗯”了一声,什么话也没有说,转身就往回跑。也许,再晚跑一点,她那强忍的泪水就会顺着面颊滚落下来。只看见她熟悉、轻灵的背影,和脑后起伏不已的一对粗黑的长辫渐渐消失……

         孩子们拥在旅行社门口,默默地望着外面笼罩一切的黑暗,仿佛在等待离别的最后一场悲剧拉开帷幕。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了,张雪鹃始终没有转来。她母亲沉不住气了,刚要说什么。袁叶红望了她母亲一眼说:“我去看一下!”便跑回去了。

         又是一些时候过去了,她俩都没有转来。大家充满疑问地相互望着,不安的心悬了起来。正在这时,袁叶红手拿着电筒,独个儿跑了出来。

        “小鹃子一个人在房间里……伏在枕头上……一直哭,我怎么劝……也、也劝不住,只得走了!”她红着眼睛,泪光闪闪,神情悲戚地喘着气说,同时探问地望着张雪鹃的母亲。

        我们都感到非常难过,很想回到房间里再去看一下张雪鹃。可是,她母亲决然地说:“我们走,别管她!” 她忍住心中的哀伤接着说下去,“等她哭吧!让她尽情地哭出来,或许会好受一些……” 她的声音哽咽起来,显然,她被孩子们之间这种深厚的友情打动了。在这个时候,再坚强的母亲也无力抚平自己可怜的孩子。 

        我们在火车站大门口与张雪鹃的母亲分手告别了。广场上灯光迷离,车少人稀。不久公共汽车来了,我昏昏沉沉地跟着大家上了车。一场突如其来的送别,就这样留下无尽的遗恨戛然而止。

        后来,我常常想,为什么那天晚上张雪鹃一去就再也不回来了呢?是什么样的痛苦、伤心和孤独感,在最后一刻压碎了她那颗单纯、稚气和不断挣扎的童心,使她坠入黑暗和绝望的深渊。我永远失去了机会,说出心里最想对她说的话,在心中留下她离别时最后的身影。我也不能想象,倘若张雪鹃拿了电筒回来,会是什么样的一种情景?她会怎样地与伴随着她童年成长的可爱的小伙伴们一一道别?她幼小的心灵会怎样地承受眼看着突然失去珍贵友谊所带来的巨大伤痛和空虚?

        那天晚上,我睡得不好,醒了好几次。破晓时分,我听见远处传来火车呜呜呜的叫声,在黎明时蓉城清冷的上空回荡。

        “那该是小鹃子她们坐的火车吧!”我悲伤地想着,眼泪忽然止不住地涌了出来,我这才意识到张雪鹃真的永远离开我们走了……

           (精彩待续……)

编辑:wuyuex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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